最近,有关房贷年龄延长的话题沸沸扬扬。
先是传出南宁房贷延长到80岁的消息。
接着又传言北京房贷年龄可延长到95岁,杭州延长至75岁。
(资料图片)
还房贷,似乎从与金钱的单方博弈,升级到了与寿命的博弈。
有人说,这是现代版的愚公移山,爷爷的房贷可以孙子还。
有人则更注重经济效益,认为这样不就是一辈子租房子吗?
目前,国内除了部分地区试点开放延长贷款,大部分地区还是常规的30年贷款,还房贷的主力是青壮年。
中国房地产市场化,自1978年才开始,目前高龄还贷的事比较少见。
而与我们一海相隔的日本,还房贷的平均年龄已经到了73岁。
65岁以上的家庭中,仍有10%需要偿还房贷。
虽然日本一直以1.7%左右的低房贷利率闻名,但仍有老人陷入了房贷贫困之中,他们的养老金和储蓄无法还清贷款,甚至老年后破产。
在日本,典型的房屋贷款期限为35年,而在过去的20年里,日本房贷的偿还年限、贷款者的年龄,老人到60岁需要还的贷款一直在增加。
2003年,房贷首次借款人的平均年龄为37岁,2020年则为40岁。
按照平均贷款33年计算,至少需要73岁才能还清房贷。
35年按揭下,75岁可能还在还房贷。
比如在街边随机采访中,一位70多岁的老人被问及14万养老金的主要用途时,他说其中的6万要用来还房贷。
而贷款者60岁时需要偿还的贷款余额,从2003年的700万日元,增加了2020年的1300万日元,几乎翻倍了。
日本外交官孙崎享发推特说,过长的房贷,让人不得不就业到70岁。
日本网友则更为直接,称“老了也不得安宁”。
而在所有的讨论之下,日本老人正在用四种方式偿还房屋贷款。
他们分别是
1.退休补偿金还贷
2.退休金+兼职
3.卖房子还贷
4.抵押贷款还贷
第一种还贷方式是用退休补偿金,把剩下的房贷一次性还清。
比如有的50后老人准备用自己的退休补偿金还房贷,特意给银行打电话询问建议。
同时,也有用自己儿子的退休金偿还自己房贷的,甚至迫使儿子把新车卖了。
但这样很容易导致生活费不足,生病了没有保障,所以部分老年人会选择第二种方式偿还房贷。
即“退休金+兼职收入”。
比如60岁的木村先生,他自己的三个孩子从初中到大学读的都是私立学校,他所有的钱都用来供他们读书了。
两年前,孩子不用他花钱了,他才开始准备养老。
他的主要收入,是从70岁开始每年领到的46万日元,他老婆能领到22万日元。
而他的房贷还剩2300多万日元,剩余还款期限为19年,固定利率为1.7%,5年。
填不上资金窟窿的他,只能白天经营自己的店铺,晚上在超市里当理货员。
而能维持上述生活的老人,与接下来这些老人相比是幸运的。
因为一旦资金链断裂,有的老人会选择出售自己的房子还房贷,然后搬到偏远的郊区居住。
比如池谷先生70多岁的父母,在长野县有一套按揭的房子。
因为从事的木匠行业收入不稳定,退休金还完房贷,在城市里生活捉襟见肘,连给孙子的压岁钱都只有500日元(约等于人民币25.5元)。
这个500日元的概念,等于说孩子给你磕三头,你给人一钢镚儿。
所以老两口特别痛苦,而他们的儿子池谷先生,因为要供孩子上学,对父母的房贷也无能为力。
最后,面对剩余的450万日元贷款,老人只能把还了一辈子贷款的房子以300万日元的价格拍卖了。
然后二人搬到附近的郊区租房子,这样退休金便足以维持这里的生活。
而来自吉川市的千草先生, 今年78岁,之前一直用退休金和兼职收入还房贷,但是还剩1200万日元没还完。
现在,千草先生中风了,还房贷的压力全部落到他72岁的老婆身上。一个人的收入根本不够还房贷,于是,他们被迫把房子卖了。
房屋最后以1480万日元的价格成交。
还有的老人通过来回刷信用卡还房贷,最后爆卡了,只能把房子卖了。
还剩1000万日元的房贷,最后却只卖了980万日元。
你可能会发现,这些房子怎么卖得这么便宜,还没有剩余房贷多。
一方面,严格来说,在偿还贷款期间,房屋的产权是属于借贷的金融机构的,如果拖欠了房贷,金融机构就有权拍卖房产。想卖房子,必须跟金融机构商量“自愿拍卖”才有效。
另一方面,部分老人是在日本房价高点上车的,所以导致债务比目前的房价高。
有的老人不想生前卖房子,还想获得收入继续生活,就会选择抵押贷款的房子还房贷。
通俗点来讲,就是“以房养老”。
将房屋作为价值物抵押给银行,然后获得一笔可自由支配的收入,老人在去世之前,还可以一直住在这间房子里。
这种形式在日本被称为反向抵押贷款,即“Reverse Mortgage”。
最后房子自然是属于银行的,当老人死后,银行就会拍卖抵押的房产。
这样做的好处是,贷款每个月只还利息就行,还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,而且如果一方死亡,配偶能继续住在房子里,不至于因为还不上房贷被赶出去。
近年来,日本金融机构的反向抵押贷款年龄限制从65岁提升到了85岁。
·图中签约年龄的区间在55~85岁
日本政府也支持反向抵押贷款,因为抵押贷款确实可以给老年人提供生活帮助。
比如住房金融厅会通过法条保障双方的利益。
日本住房金融局还与金融机构合作提供一种名为“Re-Birth 60”(60岁重生)的反向抵押类型抵押贷款。
但缺点是借来的钱是固定的,可能人没死,钱花没了,房子也没了。
·人生的痛苦:人死了,钱没花了
而在整个日本,65~69岁有房贷的老人,还房贷占退休金的比例不断增加,让老人苦不堪言。
在新冠疫情期间,不少老人因为没工作,还不上贷款。
独自居住在东京目黑区的52岁女性高桥爱子,是一位发型设计师,平时喜欢在自己家里喝点小酒看电视。
但疫情期间,由于她所就职的银座理发店关门了,她只能打零工维持生计。
收入从每月30万锐减到3万日元,她根本还不起每个月10万元的房贷,所以她不得不出售这套价值2500万日元的房产。
64岁的茂树,干了40多年木匠,每月要还8.2万日元房贷,截止到2022年,还有900万日元贷款没还。
因为无法出去工作,月收入从40万日元锐减到2万日元。
这套29年前贷款2000万日元买下的房子,目前只值500万日元,即使卖了,也不够还剩下的900万日元房贷。
而房贷,只是日本老人养老生活里一个较为沉重的负担。
“老而贫困”,是日本老人需要面临的生存难题。
2021年,日本的平均预期寿命为女性 87.57 岁,男性 81.47 岁,越来越多的老人能战胜身体上的疾病,但却没法解决经济上的难题。
日本男性的贫困率在10%左右,由于平均寿命比男性大6岁,日本老年女性则更容易陷入贫困,目前日本女性贫困率是25%。
84岁的独居老人佐藤女士,平时连水果都不敢买,而在盛产海鲜的日本,她也吃不起鱼。
她的两个儿子住在北海道,养活自己一家已经非常吃力,根本没钱管她。所以,7.5万日元的养老金,她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,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挨饿。
而工薪阶级如果纯靠养老金收入开销,则更容易陷入贫困,比如有日本媒体认为,工薪阶层的老年人贫困率已经达到90%。
在街头随机采访中,80多岁的奶奶说自己每个月只有5.6万日元的养老金,交点水电费和保险就花光了。
更有大爷因为养老金发得太少气得拍大腿。
2019年,日本重新划定了贫困线,认为一年购买日常必需品至少需要10000美元的年收入,然而由于老龄化严重和生育率低,65岁以上的老人每年大概只能领到6000美元的养老金。
85岁的老人每月只能领到5万日元的退休金,日子过得紧巴巴。
仅靠养老金无法生存,日本老人被迫继续工作,所以日本老年人的就业率仅次于韩国,位居世界第二。
约900万日本老人,正从事着保洁、保安、快递员或司机等非正式兼职工作。
其中就包括养老院的护工,让老人照顾老人。
尽管日本政府在老年人再就业市场方面下足了功夫,日本的老年就业被称为“世界第一”的模式。
不断从就业段对70岁以下老人提供鼎力支持,但还是无法消化3700万65岁以上的日本老人。
有的老人,养老金不够花,甚至走上了犯罪的歪路子。
69岁的Toshio Takata因为没钱而去偷自行车。他希望能找个地方免费住,因为在监狱里也会发养老金,这样就能存下钱了。
20 年来,日本65 岁以上老年人犯罪的比例一直在稳步上升。
在经济压力下,退休成了一种奢望。
所以处于困窘中的老年人,过着跟青年人一样忙碌的生活,却因为身体的衰老无法享受生活。
在年龄上退休后,身体却并没有停下,可以说工作至死。
在老年人工作至死时,日本的年轻人则非常憧憬退休生活,在17~19岁的青年退休问卷调查中,有42.8%的人选择了“65岁之前”或 “65岁”。
因为他们觉得退休了就能拿着养老金潇洒了。
比如刚还了5年房贷的小伙,对自己未来的收入充满希望,认为房贷不是啥负担。
与此同时,60岁的老人美玉,因为还不上房贷,卖出了自己居住18年的房子。在离开房子前,她紧握双手祈祷。
然后,她依依不舍地把钥匙交到中介手中,攥紧了拳头。
她离开时三步一回头,失魂落魄地回望着自己的房子。
因为这个她交了18年房贷的家,不再属于她了。
设计/视觉Elaine